杨德龙：巴菲特的投资神话是如何炼成的？

　　今年我是第六次到美国奥马哈现场参加巴菲特股东大会，这次参加会议的人数创新高，近4万人参加，说明全球投资者对于股神巴菲特的追捧崇拜与日俱增。在过去60年的时间里，虽然全球股市包括美国股市出现了很多次大的波动，但是巴菲特一直固守价值投资理念，坚持与伟大的企业一起成长。尤其在股灾的时候逆向投资，大量地增持一些被错杀的好资产，最终实现了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良好回报。

　　据计算，伯克希尔·哈撒韦在过去近60年的投资中获得了4.38万倍的回报，跑赢标普500指数300多倍，年化收益率19.8%，不到20%。标普500指数年化收益率大概是10%多一点。也就是说，按年化来算，伯克希尔·哈撒韦的净资产增长是标普500的不到两倍，但是由于时间的复利增长，最终60年的时间拉开了300倍的差距，这就是股神巴菲特的投资奇迹。

　　最近另一位伟大的投资者“量化之王”西蒙斯去世，引起全球投资者的关注和哀悼。媒体报道，西蒙斯在20多年的时间获得了超过30%的年化回报，超过巴菲特的年化回报。但是我们只需要注意的是，量化基金可以容量的资金非常有限，西蒙斯管理的基金规模大概是100亿美元。而伯克希尔·哈撒韦现在已经有了7,000亿美元的总规模，资金量完全不在一个数量级上。而我们知道，资金量越大，做投资越难获得持续的较高回报，从这一点来看，只有巴菲特做价值投资，才能使上千亿美元的资金持续实现稳定的增长和回报，巴菲特的价值投资也因此显得更加伟大，这也是为什么全球的投资者，无论国家、无论民族、无论投资理念，都愿意奔赴美国奥马哈现场参加巴菲特股东大会。

　　价值投资是一个可以学习、可以实践的投资理念，并不需要太大的资金量或者超出常人的知识。恰恰相反，巴菲特一直说，做价值投资不需要太高的智商，如果你有120的智商，那么你可以卖掉20，因为用不了那么多。也就是说，做价值投资更多的是在自己的常识范围内做投资，别人不了解的领域，可能对你来说正是能力圈，那么你就能做出超额收益。巴菲特也一直毫无保留地给所有投资者讲他的价值投资理念，这种无私奉献的精神也感动了无数人。

　　今年是第一次没有芒格参加的巴菲特股东大会，巴菲特显得有些伤感，包括现场参加的所有投资者对于芒格的离世都非常悲痛。巴菲特和芒格是最佳拍档，巴菲特既把芒格当成益友，又当成兄长。去年11月份芒格去世的时候，巴菲特说，如果没有芒格，伯克希尔·哈撒韦不可能取得现在的成就。自从遇到了芒格，我才迅速地从猿进化成了人。这高度肯定了芒格对于巴菲特价值投资理念的形成所起到的关键性作用。因为巴菲特之前师从格雷厄姆，他买的是便宜的、普通的公司，而遇到芒格之后，芒格说，如果只买便宜的公司，你可能会获得一些小的成就，但是很难取得伟大的成就，必须与伟大的企业一起成长。宁愿以一个普通的价格买一个伟大的公司，也不要以一个伟大的价格买一个普通的公司。所以巴菲特把芒格比喻成伯克希尔·哈撒韦的建筑师，而他只是包工头，负责把大厦建起来。

　　会议开始之前，会例行播放一段短片。这次的短片详细介绍了芒格的生平，包括他在内布拉斯加州奥马哈市的生活。芒格与巴菲特都在那里出生、成长，距离伯克希尔·哈撒韦的年会举办地——世纪之交体育馆仅有两英里远。短片还展示了一些芒格犀利的点评，他曾说，如果人们不经常犯错，我们就不会这么富有。影片中芒格在早年的一次股东大会上说，如果我在快要死的时候还能保持乐观，那么你们其他人肯定可以应对一点通货膨胀。影片中芒格还讲到，在现实生活中做出决定的正确方法是基于机会成本，当你结婚时，必须选择最适合你的，余生也是同样的方式做决策。

　　为了缅怀芒格，最新版的《穷查理宝典》是今年伯克希尔·哈撒韦年会唯一出售的书。以往年会一般会出售25种书，可见巴菲特对芒格的深切怀念。短片播放完后，巴菲特要求工作人员关闭现场所有的灯光，近4万人集体起立，向芒格致敬，令人感动。虽然芒格已经离我们而去，但是芒格的思想永在，还会深深地影响我们这些投资人。

　　会议的开始，巴菲特介绍了一季度伯克希尔·哈撒韦的财报。其实一季度伯克希尔·哈撒韦的业绩还是略超预期的，特别是保险业的运营利润为52亿美元，令人满意。当然巴菲特也说，不能将第一季度的保险业务收益×4来得到全年的业绩，保险业不是这样运营的，因为保险业每个季度的利润确认情况是不一样的。

　　巴菲特专门讲到二季度末，伯克希尔·哈撒韦的现金可能会进一步增加到2,000亿美元，在一季报就达到了1,820亿美元。巴菲特之所以保留大量的现金头寸，并且过去几个季度，每个季度都增加了近200亿美元的现金储备，实际上是因为美股三大股指均处于历史新高，巴菲特认为现在没有性价比较好的投资标的。这也是巴菲特一直贯彻的理念——别人贪婪的时候我恐惧，别人恐惧的时候我贪婪。在美股万人狂欢，享受牛市盛宴的时候，巴菲特已经在悄悄地减仓离场。虽然他不会一次性减仓太多，但是现在已经降到大概6成仓位。巴菲特是一个天然的做多者，所以他的仓位长期保持在六成以上，因此降到6成，实际上已经表明他对于当前美股的位置较为担心。他会等待市场出现大幅下跌的时候再出手，而非在投资者都追捧股票的时候出手，这一点值得我们所有人学习。

　　有来自香港的投资者提问，巴菲特之前投资过比亚迪，现在减仓之后有机会投资中国香港或中国大陆的股票吗？巴菲特没有正面的回答，他说伯克希尔·哈撒韦的主要投资会在美国，伯克希尔·哈撒韦投资的一些公司如运通、可口可乐都有全球业务，他们的业务很强。比亚迪的投资与5年前在日本的投资相似，这是美国之外少有的大笔投资。巴菲特做投资以美国为主，主要因为他对美国市场的规则比较了解，对美国的跨国公司比较有信心，而他投这些跨国公司其实间接投资了全球，因为这些跨国公司在全球都有业务的。

　　巴菲特还透露，伯克希尔·哈撒韦下一笔大的交易，可能不会是对美国之外的企业进行投资。根据一季报，巴菲特旗下的伯克希尔·哈撒韦继续减持了苹果，苹果是伯克希尔·哈撒韦第一大重仓股，仓位一度高达50%。苹果也是给巴菲特贡献浮盈最多的一家企业，贡献了上千亿美元。巴菲特说，我们现在还持有很多苹果股票，我们很可能是苹果普通股最大的持有方。巴菲特对苹果的投资是长期的，和可口可乐、美国运通都是一样的。当我们配置资金时，我们会把标的看成一家公司，不会去预测市场，也不会单单选股。一位高明的投资者告诉我，看股票时要把它当成公司，不要当做是股票，这话让我深受启发。我们配置资产时，最基本的原则就是格雷厄姆的哲学，如果只是选股，那是浪费时间。伯克希尔·哈撒韦还将长期持有这三家公司的股票，也就是苹果、美国运通、可口可乐，这些投资过去取得了巨大成功。巴菲特称苹果是比可口可乐和美国运通更好的企业，除非出现戏剧性的情况，否则苹果将是伯克希尔·哈撒韦最大的投资。

　　对于为何减持苹果，巴菲特说是出于投资获得可观收益后的税收原因，不是他对苹果个股长期内有什么判断。实际上我认为，巴菲特减持苹果是由于苹果浮盈太大而持仓过重，需要适当地减持获利了结。

　　苹果的CEO库克再次出席了伯克希尔·哈撒韦的股东大会，巴菲特的老朋友比尔盖茨也再次来到了现场。我还看到了著名的中国价值投资者李录，正是李录向芒格介绍了王传福，从而让芒格坚定了投资比亚迪的决心。后来芒格给巴菲特进行了推荐，巴菲特在股东大会上幽默地说，芒格和我在投资上要达成一致后才会投资，只有在两只股票上的投资是芒格拍了桌子投的，一个是比亚迪，一个是Costco。可见，巴菲特对于比亚迪的投资是受到芒格和李录的影响，这也是巴菲特在股东大会上讲到的一个重要的细节。

　　巴菲特一直坚持价值投资，坚持买伟大的企业，他不会受到公司短期波动的影响。他曾经幽默地说，即使美联储主席格林斯潘在我的耳边悄悄的说下次加息或降息的动作，我也不会做任何改变，所以我们不要过多关注一些短期的消息，更多地要去看所投资的公司是否是好公司，是否具备长期投资价值，这样才能回归价值投资的本源。

　　会议现场让人泪目的是，巴菲特不小心脱口而出，查理，该你回答了。而旁边坐的已经不是芒格，而是他指定的接班人格雷格·阿贝尔。然后他马上笑着说，我都说习惯了，待会可能还会说顺嘴。阿贝尔则说，被当作芒格将是一种莫大的荣幸，可见巴菲特还是非常怀念芒格。

　　一般回答完投资者问题之后，巴菲特会问芒格有没有需要补充的，芒格一般都会说，我没什么好补充的，但是一旦芒格补充几句点睛之笔，整个会场都会安静下来，因为一定会是妙语连珠。巴菲特和芒格就像说相声的两个人，一个是捧哏，一个是逗哏。以前有一年，芒格因为身体原因没有参加巴菲特股东大会，但是巴菲特已经习惯芒格坐在他的旁边，于是他让人做了一个芒格的硬纸板放在旁边，还放了个录音机，录下了芒格经常说的那句话。他每次回答完投资者的问题，都会说，查理你有什么补充的吗？然后摁一下录音机，说我没什么好补充的，这非常有意思。但这一次芒格是真的不在了。

　　投资者提问了关于能源领域投资的问题，伯克希尔·哈撒韦在能源上的投资令我们很满意，有回报，但是回报率不是很高。实际巴菲特在能源投资上既投了西方石油等传统能源，并且西方石油已经成为第六大重仓股，增持很多；同时他又投了很多新能源，包括光伏、风力发电等。因此巴菲特做投资更多的是看中企业的增长空间和行业的利润，而非被市场道德绑架，一定要投新能源。传统能源有机会的时候，他照样会投传统能源。

　　这一点也给我们带来很大的启示，做投资不应该关注太多的噪音，而要把精力、注意力都放在投资本身，要学会与伟大的企业一起成长，这样才能够长期获得好的回报。

　　（作者系前海开源基金首席经济学家、基金经理）